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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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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京郊, 許家莊。

宣平侯要建溫泉莊子,自然是沒有鎮國將軍府的侄女婿什麽事兒,對於何主簿他們來說既然不能賺大錢了,小錢哪肯放過, 這幾日正抓緊收購與溫泉莊子相關的農田, 至於無主荒地那就更好操作不過。

將這些土地低價收購, 再高價賣出去亦是小賺一筆。許父挨打之事, 正好殺雞儆猴,誰敢不聽話,這便是下場。

只是莊子裏的農戶全靠幾畝薄田活著, 賤賣掉農田便從自耕農變成了佃戶,日子要怎麽過?

莊子裏的農戶們再是懼怕裏正一家子, 亦被一腔怒火激起了反抗之心。

此時,就有十幾個農戶蹲在許家南墻根底下的蔭涼處,商量對策。

“呸!他們這哪裏是買咱們的地,分明是搶!” 其中一名瘦高漢子朝地上淬了一口唾沫, 恨聲道。

“是啊, 這裏正一家子吃相也太難看, 這是自家吃飽了完全不給咱們留活路。”一人應和道。

“豈止是不留活路,低價買了咱們的地, 他們再高價賣出去,回頭兒再讓咱們給他家做奴才做佃農去, 端得是打得一手好算盤。”許大郎冷冷道。

“那能咋辦?那縣裏的主簿可是他們家親戚, 人家有的是法子治咱們,不說別的, 咱本來是下戶不用交那麽多稅,人家隨便找個理由給你提升到中戶, 咱就這幾畝地,光稅都交不起,到時不還得是賤買給他們。”

“是啊,自古民不與官鬥,忍吧。”

許大郎拿膝蓋輕輕頂了二郎一下,朝二郎使了眼色。

十四歲的許二郎騰得站起來,“去他娘的,自古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忍個屁!”

許二郎別看年紀小,比許大郎可狠多了,當初許父被打,大郎氣到忍無可忍也只敢拎著木頭棍子去找人拼命,人家人多勢眾,你就拿個破棍子,你這是拼命,這是送上門挨揍?

再看二郎,廢話不多說,直接提刀上陣,來打我呀,以命換命你敢嗎?

光是氣勢上就能壓住人。

二郎這番話激起了不少人的血性,一個面容黝黑的漢子站起來,“二郎說得對,把地賤買了咱還剩下啥,不能賣!”

一時間,一群人分成了三派,堅決不肯賣的,不敢不賣的,還有中間大多數的騎墻派,想著讓鬧事兒的出頭去爭取,自己縮在後邊兒撿便宜就行了。

許二郎高聲嚷道:“咱們告他們去!”

他這話一出口,周圍瞬間安靜了,包括剛才嚷嚷著堅決不要賣地的人,這打官司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最主要,打官司由誰出面呢?

這可不是普通官司,裏正強買耕地,還態度如此強硬背後撐腰的正是縣太爺那幫人,這得越級訴訟才行。

誰也不想出這個面,包括剛才嚷嚷著堅決不能賣地的人。

畢竟這官司打輸了到底會是什麽後果誰也不知道,若是光棍一條還好,可誰家不是拉家帶口的,輸不起。

最主要他們大字都不識得一個,連衙門大門口朝那開都不知道,更不懂官司該怎麽打。

許大郎想到姐夫交待自己的話,站起來大聲道:“這麽多年大夥都看得見,我爹娘都是再老實本分不過的人 ,只不過因為不想把自家活命的幾畝地賣掉,裏正一家便如此欺負人,白坑了我們家的豆腐不說,還生生把我爹的腿打斷。”

許二郎:“今日是我家,改日你們誰家擋了他們家的路,下場都一樣!”

二郎說完,大郎又道:“這些年裏正家對咱們的欺壓還不夠嗎?“我不相信這太平盛世,堂堂天子腳下就真沒有天理了,今日我許大郎就替大夥兒出這個頭,狀紙我家已經請人寫好,誰要願意就在這面按個手印,我替大夥兒申冤去!”

大郎這番話一出口,一眾人真給感動到了,不管是態度堅決的,還是不堅決的,全都紛紛應和,同意按手印畫押,反正大家夥都按,有事也不是一家,怕個啥?

二郎回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狀紙和印泥出來,狀紙是宋三郎給寫的,字跡中規中矩。

二郎把狀紙小心地鋪在搬來的桌子上,一眾人圍過來按手印畫押。

正這會兒,秀娘的馬車到了大門外,秀娘看到自家大白天又栓著門,心下緊張,忙上前用力敲門。

聽到外面有人敲門,院子裏的眾人神色就是一緊,大郎忙把狀紙和印泥收起來,二郎沖門外嚷了一嗓子,“誰呀?”

“二郎,是我,快開門。”

一聽是大姐的聲音,兄弟倆同時松了一口氣,二郎過去把門拉開個縫,讓秀娘進來。

“二郎,你神神叨叨地幹啥呢……” 一擡眼,秀娘看到一院子的外人,住了口。

“這是出了什麽事?”秀娘一臉緊張。

“姐,沒事兒,這不是大家夥正商量著告那裏正一家嘛。”

這事秀娘知道,心裏松了一口氣。

送走了眾人,許二郎不由興奮道:“大姐,我姐夫可太厲害了,不光能替咱家出氣,還能讓全村人都感激咱。”

許父卻是有些擔心道:“閨女,這官司咱一定能贏麽?”

這事宋三郎早就同秀娘解釋過了,秀娘道:“爹,你放心吧,三郎從不做無把握之事,他說行就一定行。”

“既然狀紙上大家夥都畫了押,為避免夜長夢多,你們現在就跟我回城裏,免得那裏正家知道了過來搗亂。”

宋大郎道:“他敢來咱們也不怕他,如今咱家可是幾十戶人的希望,就算為了自己,莊裏人也不會袖手旁觀。”

秀娘:“真打起來傷到自己總是不好,不若咱們先避他一避,正好你們去看看咱家新鋪子咋樣,正當街的門面房,後面還帶個三間屋的小院子,別看院子不大,卻是帶著口井呢,用水可方便。”

“真的嗎,大姐,還帶院子呢,那豈不是咱們一家可以搬到城裏去住了。”許二郎興奮道。

“二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秀娘笑著摸摸弟弟頭。

聽閨女說得如此之好,老兩口也激動了,許母道:“閨女,娘還什麽都沒收拾呢。”

秀娘:“娘什麽都不用收拾,那邊我和三郎都整理好了,竈具碗筷什麽的都有,咱們現在就走。”

一家人坐上馬車出莊子不久,裏正家就得知了宋家攛掇一幫人告狀的事,氣勢洶洶帶了人來算賬,見到人去屋空,氣急敗壞的裏正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東西,既然跑了,那就別想回來了,來人,給我把他家房子砸嘍!

……

隔日,一紙訴狀遞到了順和縣衙。

許家人並沒有越級上訴,別人不清楚,知縣同主簿二人卻是清清楚楚這溫泉莊子為什麽會易主,天大地大,宣平老侯爺的名聲最大,但凡混官場的,誰不知道宣平候最好名聲,這要是他老人家為了建溫泉莊子強買百姓的土地的事鬧大了宣揚出去,老頭兒一輩子的好名聲有了汙點……

後果不敢想象。

知縣大人勃然大怒,惡狠狠瞪向主簿,知縣大人的第一反應是找替罪羊為自己兜底,何主簿的第一反應卻是殺人滅口。

何主簿怒聲斥道:“無憑無證一派胡言亂語,來人,將這聚眾鬧事之徒收押起來!”

知縣大人眉頭微皺,卻並沒有阻止,最主要的是這件事絕對不能鬧大,先把人關起來也好。

一眾衙役就要上前動手抓許大郎。

“且慢!”宋三郎一身官服,氣定神閑地走進縣衙來。

“順和縣衙好大的威風,是非都不問,就要將苦主收監,敢問知縣大人這是哪門子的規矩,我大夏天子向來愛民如子,知縣大人有負皇恩呀。”

一頂有負皇恩的大帽子壓下來,壓得李知縣冷汗直冒,最主要三郎官服在身,他可不敢把朝廷命官殺人滅口。

李知縣不敢造次,沈聲道:“閣下何人,因何闖到我縣衙來。”

宋三郎:“非是闖到貴縣衙,乃是老侯爺要建溫泉莊子,恐擾到周圍百姓的正常生活,特意交代下來,要對損失耕地的百姓加倍賠償,務必讓老百姓得到妥善安置。”

三郎冷笑一聲:“不巧,在下才一下鄉就遇到這等打著侯爺名頭欺壓百姓的惡劣事,知縣大人倒是給我個解釋。”

一聽是宣平侯派下來的人,李知縣一下癱軟到椅子上,何主簿第一時間甩鍋,“大人明鑒,我等並不知曉此事,定是有人欺上瞞下……”

不等他說完,宋三郎冷冷道:“是不是有人欺上瞞下,主簿大人問問自己的大舅哥不就一清二楚了。”

完了,完了,這下真完了。

李知縣明白自己的仕途算是走到頭了,而讓他葬送前程的正是何主簿的蠢貨大舅哥!

十年寒窗苦讀,他走到這一步有多不容易就有多恨何主簿,啪!一耳刮子甩在了何主簿臉上,接著就是一頓左右開弓,絕望的何主簿也瘋了,抓起下面的衙役的配刀,騎上馬直奔許家莊,反正都是死,死之前,他要宰了那蠢貨去!

事關宣平侯的名聲,上級審案的大人們無比重視,無比高效,很快就查出順和縣衙的一堆貪汙腐敗骯臟事兒,知縣撤職,主簿貪腐嚴重且故意殺人,判斬立決。

許家莊裏正已死,父債子還,命其家眷數倍償還許百順家房屋被毀,人被毆打的各種損失。

另,許百順在許家莊得高望重,委以裏正之位。

許家在莊子裏的人緣素來就好,賣豆腐從不缺斤短兩,與街坊四鄰幾乎從無爭執,許二郎好勇,但你不惹他,他絕不會先欺負你,最重要許百順老實巴交大好人一個,村裏人無不歡呼雀躍。

當然,讓他們雀躍的還是許百順家的好女婿替他們爭取到了想象不到的賠償,那賠償銀子再買三倍的好田都夠用,即便是沒有被征用土地的人家也都沾老侯爺的福,一家得了五百文。

是以,後來溫泉山莊建成以後,宣平厚第一次過來視察,真真被當地老百姓對他的熱情感動住了,他在民間的名聲竟然如此好嗎?

不然為啥老百姓看他的眼神如此飽含深情?

身邊人的恭維聽聽就算了,老百姓的真情實感可是做不了假的。

宣平侯甚是滿意,許家莊這個地方天生和他氣場相和,張璟這小子辦事兒不錯。

許父許百順稀裏糊塗就成了鄉裏的裏正,和裏正家一樣氣派的大瓦房也被蓋起來了,他也不用再辛苦拉磨做豆腐了,老倆口光家裏的田就種不過來了。

宋景茂親眼目睹了三叔的一通操作,眼睛裏閃現出崇拜狂熱的光芒,做人就當像三叔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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